【AltE】Scar 伤痕

AltE30日:

  大家好,这里是 @_Campanile_ 


   



   

  Scar


   

  伤痕


   

  Ps:永生设定和年龄操控有


   

  20岁容貌Altair导师和他的不知第几任徒弟Ezio的短篇故事


   



   



   



   

  一个传闻正在孩子堆里扩散。


   

  Ezio年幼时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在伯尼回镇子的那几天,和一帮不太认得全的伙伴们去他的必经之路上拦截他。一帮小男孩小女孩在干净阴暗的巷子里抱住他的大腿和腰,小心翼翼地放低声音,虽然到最后还是会兴奋地叽叽喳喳喊叫出来。伯尼比他们大那么五六岁,以前也是混在孩子群中的,但不知某一天,他们那一帮孩子就从镇子上消失了。


   

  伯尼说他们长大了,所以解散了。


   

  不提这个话题,Ezio他们喜欢缠住伯尼是因为伯尼管不住嘴。要知道,在他的印象里,镇子的西边,穿过一片草地,那里有一座建在山上的尖脑袋城堡。伯尼被送去了那里做学徒,但其他人在Ezio他们面前从来不会透露一句那里的情况,伯尼会。可能是因为他不够聪慧,抱怨从来都比别人多。什么那里可枯燥啦,古籍看不懂啦,老师特别严但是他并不想打架所以被对方揍趴下滚了一身土之类的。Ezio很疑惑他在那里学什么,除此之外,他最感兴趣的是伯尼每次都会提起的传闻。


   

  他在训练场和图书馆见到了两次的青年。


   

  伯尼真的不喜欢训练,他天生不好动。在又一次被导师骂了个遍后,他看到一个青年被拉住了。


   

  “我不觉得他适合这里。”


   

  伯尼拍拍身上的土,揉揉眼睛。事实上他感觉那些泥混着他额头上的汗水流进眼睛里了,弄得他特别想流眼泪。然后他就真的流眼泪了,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那个裹着棕色袍子的青年望着的自己,平静地说出这句话。


   

  我也觉得我不适合。伯尼自己嘀咕。


   

  “但是求您——”导师依旧没有放弃,唯唯诺诺地请青年给伯尼做个优秀的示范。在青年点头示意后又立马和伯尼的对手一起对他露出凶恶的笑容,意思是你个小废物今天必定要挨揍了。然而青年却拉起他的手,在其它守卫异样的目光中走向城堡的门口,把他扶上马。


   

  “会骑马?”


   

  伯尼点点头。


   

  “那回家吧,告诉你的父母换一个决定。”


   

  于是,在半年前,伯尼第一次迷迷糊糊地骑着马回了镇子上,还没摸到家门就被一帮小崽子团团围住。其中为首的Ezio对他腰上的木头剑尤其感兴趣,伯尼没敢告诉他,还有一把真的被他落在训练场了。


   

  “那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呢?”Ezio问他。


   

  伯尼想了想觉得肯定是自己不够格,他也大大方方地在一片嘘声中承认了,然后讲了那个棕袍青年的传闻。在城堡里总有会有比他大的学徒,在吃饭时或者在庭院里休息时,他经常能听到有人兴致勃勃地谈论一个人,更多地情况下是惊叹他如此年轻就当上了大师,而自己的导师都快五十了还依旧没有什么建树。


   

  伯尼在他们愉快地放声大笑时似乎看到了他们所说的那个人,正在和训练基地的元老熟络交谈的人。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随着旁人的窃窃私语一起闯进脑海中。


   

  他究竟有多少岁呢?


   

  “你的意思是他其实年龄已经很大了?”Ezio已经把那把木剑扒了下来,在同伴中比划着。另几个小孩则下意识扒住伯尼的胳膊,闪亮的眼睛对着他忽闪。


   

  伯尼耸耸肩,他也不太确定。在他上次回家后就被父母骂了一顿踢出家门,于是他在饭馆好好吃了顿饭后就又骑着那匹马回去了。这次回去后,他的导师似乎是对他放弃了,也不怎么叫他出来训练。他就将空闲出来的大把时光用在图书馆——偷偷溜进去的,他的年龄和级别还不够入内。


   

  在某一个太阳尚未升起的清晨,空气中还凝聚着尚未散去的寒意时,伯尼昏昏沉沉地从图书馆的角落醒来。他发现自己不小心在这睡了一个晚上,正要起身时,不远处一个身影让他停住了起身的动作。


   

  那个青年正在认真地翻阅古籍。


   

  他今天没有披着那件棕色袍子,但依旧穿了件深灰色的衣服,事实上伯尼觉得那袍子有些脏兮兮的(Ezio皱了皱鼻子)。他就这样放轻了呼吸声等青年翻阅完走出去,但转念一想还不到开馆时间,自己大概会被再次锁起来。


   

  但是青年给他留了门,他小心翼翼地上了锁,溜回了宿舍,心还在扑通扑通跳着。


   

  “我觉得他不像二十岁的人,但周围人都说他是二十岁的大师。还有人说……他其实是已经死了的人,因为什么又回来了。”伯尼看周围的孩子瞬间吓得变了脸色,不满地撇撇嘴,嘟囔了一句,“但是最起码我能握住他的手。”


   

  Ezio抬头看着苦恼的伯尼,他也有些害怕这个传闻,但不是因为他是什么还魂的死人。


   

  “你回去还能碰到他吗?”


   

  “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去,这次我是自己偷溜回来了。”伯尼拍拍Ezio的头,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严肃地警告他:“你也别想进去见他,里边一点也不好玩,还有些……危险。”


   

  Ezio回家时一边爬着矮墙头一边思索伯尼说的“危险的爬墙运动”是什么。他觉得爬墙很好玩,他哥哥也这么觉得。如果他们能长的更高的话,就能轻松爬上屋顶,爬上更高的钟楼去看月亮了。但是费德里克没有等到那时候就同样被送进了城堡学习。


   

  Ezio现在觉得视线中的城堡变得遥不可及了。


   

  
  
  
  他还在等着哥哥回来给他讲城堡里不老青年的传闻,因为即使他问了父亲也不会得到什么满意的答案,有时候还会被训斥一顿。但是无论如何Ezio也不会忘记这件事,他下决心一定要见到这个人,即使他心底隐隐约约觉得事实可能会比传闻要逊色得多。


   

  可这又有什么呢?在诺大的平原上,生活的镇子不过是丢在沙地中的鹅卵石,突兀又寂寞。再喧闹的声音也会立刻消散在空荡的半空中。Ezio经常在镇子西边的围墙上对着城堡发呆,他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建城墙,明明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人烟,唯一可能洗劫镇子的只有城堡里的人。


   

  然后他就在梦中看到一批人马裹着尘土,声势浩荡地从镇子的东边席卷而来。在尘土的背后,平原的边界被黑暗缓慢地侵蚀着。Ezio有一种强烈的预感,在不知名军队攻来之前,边界处的黑暗更有可能蔓延到镇子的上空。


   

  伯尼似乎还是前两年溜回来时的装束,坐在他曾经必经之路的墙头上,而Ezio的身高则快要超过他了。伯尼这几年似乎致力于劝说镇子上的父母不要把孩子送进城堡,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,但Ezio觉得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听到他的消息。然而,曾经有一次,他路过一个玩伴家的时候,依稀记得前几天伯尼来劝说过,甚至还差点被打出来。正当他在阴凉下对着大门发呆的时候,一个男孩走了出来。


   

  “嗨,你不去城堡了吗?”Ezio直起靠在墙上的身体,冲他挥挥手。


   

  小男孩抿了抿嘴,摇摇头。他的母亲也从家中走出,一脸茫然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,似乎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;他的父亲脸上带着还未消去的怒意,但最终也是无奈地拢了拢母子俩。


   

  “你不愿意去城堡了吗?因为伯尼劝你不要去?”


   

  站在太阳底下的一家人不得不眯起眼睛去看不远处发问的Ezio,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回答。


   

  Ezio从他们疑惑的表情中读出了些不寻常。他朦胧的意识中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,似乎告诉了他答案,但他没有将它讲出来。即使是在这之后,同样的情景上演了五六次,直到他自己被送去城堡。


   

  但是直到他走的那一天,他也没看到伯尼来阻拦过一次。


   

  
  
  
  
  人马从镇子东边攻来。


   

  黑暗。


   

  Ezio挣扎着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皮,眼前的漆黑有些让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。耳边传来的微弱风声提醒了他这是在塔楼上,在他和某个机灵又好看的姑娘约好私会见面的地方。他轻笑着揉了揉因久坐开始钝疼的关节,就这样的结果来看姑娘最终没有来,不只是被发现了还是纯粹不想来。


   

  那后一种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。


   

  Ezio站起来把角落里的一根蜡烛点上,靠着烛火掏出了上个月他偷跑回镇子上买的东西。他本来想就这这个机会讨个小姑娘欢心,反正他回镇子回得太过匆忙,也来不及买什么,只不过看到许久未见的伯尼在店里某个工艺品前站了一段时间,等Ezio再转头一看时,人已经不见了。他想了想,下马进店就把那个工艺品买了下来。


   

  那是一个镀金的苹果摆饰,Ezio想不通伯尼为什么会被这个吸引,但过了这么多年他也应该有心仪的姑娘需要讨好了。他皱了皱眉,记忆中的身影和商店里的背影完美地重合在一起,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装束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闪现着。异样感在不知不觉中浮上心头。


   

  Ezio来城堡已经两年多了,上个月是他这两年间第一次重逢伯尼。他本想借这次机会告诉伯尼他是对的,这里的训练生活确实不适合所有的孩子。从某种程度上来讲,也包括他自己。天性爱玩又放浪不羁,城堡这种充满了灰暗色调和清冷气息的基地当然不适合他,于是他三番五次地混入人群溜回到镇上。导师们从来都懒得管他,Ezio天资聪颖,而且,他在他们这些导师这里也只是挂名学习。


   

  身旁的火烛摇曳着,不时因小窗吹进的微风摆动。除了少年红润的脸庞,角落里一个模糊的人影也在温暖的火光中逐渐显露了出来。白色的衣帽下,他的头依旧低着,直到Ezio察觉到,持着火烛转过身来。


   

  “停下,把衣服给我就好。”他抬手制止了Ezio的进一步靠近,抬头时棕色的眼眸里似有金色的光芒在流转。Ezio听到嗓音吃了一惊,这是他多日未见的导师;随即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披着他那件棕色的袍子,于是听话地拽下来递给了对面的人。


   

  Ezio从未见导师穿过这身衣服,这身让他看起来像个真正的青年人的白色衣装。但是转眼间他就披上了那件棕色的袍子 ,变回了一个难以辨别年龄的怪异大师,双眼中刹那间的金色也被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中。


   

  “你跑出去就是为了这个吗?”Altair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镀金苹果,放到Ezio手上。


   

  当然不是,Ezio下意识在心中反驳。但是想到刚刚的怪异感,他又伸手将苹果递上前去,说道,“这是您以前的一个学生,伯尼看上的,但他没有买。”


   

  “伯尼不是我的学生。”Altair说完盯着苹果沉思了一会儿,才把目光聚集在他疑惑的学生身上,问道,“伯尼是?”


   

  “他曾在这里待过很短的一段时间,有一次是您把他送回来的。”Ezio怅然若失地收回苹果,“然后他最后自己回到了镇子上,还一直劝镇子上的人不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城堡来,我以为他在这应该挺‘有名’的……”


   

  一阵沉默过后,Ezio无法忍受这种瘆人的寂静和Altair兜帽下审问的眼神,心虚地留下蜡烛准备从小窗翻出去回宿舍。Altair没有阻拦他,而是别过头,在他的视线外抽出了一把木剑。待Ezio爬下去后,他点燃了它,看着它烧成灰烬。


   

  
  
  
  
  也许Ezio不记得了,在他刚来城堡的时候,他曾经问过一次伯尼的事,与之而来的还有那个必然的问题。


   

  “您是永生的吗?”


   

  Altair点点头,然后继续看书。


   

  十二岁的Ezio做了个哇哦的口型,然后又靠近了些想看清导师的面貌。但这时Altair放下书站了起来,兜帽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。Ezio险些撞在他腿上,Altair无声的拒绝让他更加好奇。他拉住要离开的导师,请求道,“如果我不知道您的样貌,我怎么能在城堡里找到您呢?”


   

  Altair似乎因为他的小心思笑了,但依旧坚持向前走去。Ezio也没有松开手,相反他握紧了Altair的手臂,与他一起向图书馆的顶楼走去。


   

  “只有两种情况,”Altair推开门,但没有让Ezio进去,“我会找你,或者你来这里找我。”


   

  计划落空,Ezio向后退了一步,最后一次带着期待抬头看向Altair。现在他能确定Altiar是个活人了,不是什么荒谬的死尸复活或者什么游荡的鬼魂,但问题是,他是怎样永生的呢?


   

  导师听到问题后再一次无声地摆出了拒绝的姿态。


   

  刺客训练基地的导师都很严厉,但Altair比一般的导师还要不近人情。他本人就很有天赋,所以他对Ezio这个被人称为非常有天赋的预备军男孩要求更多。而Ezio性格又和他完全不一样,除了孩童特有的活泼好动,好奇和无休止的试探,甚至是挑衅也常常伴随着教学。Altair有时会在忍耐和不耐烦的说教中摇摆不定,不想争论毫无意义的话题时就直接拉长脸回到图书馆顶楼。Malik笑他是嫉妒学生的青春活力,活这么久了连个拌嘴都忍不了。


   

  是啊,我顶着一张二十岁的脸,这样做不是更符合青年人的形象吗?Altair难得翻了个白眼,破天荒地地脱下那件棕色袍子坐到Malik旁边。他和基地里年长的大师们穿的一样,和Malik一样,眼睛下深埋的是无尽岁月带来的重负。Altair知道自己比Malik更像一个老人,即使Malik已经老得脸上皱纹丛生,视力开始下降,牙齿也掉了几颗,他也只是个普通的、身体正在衰老的老人;自己则是一个永远不会停止衰老的雕像,直到心完全枯萎掉,变成一具空壳。


   

  你怎么能一点也不变老,我十几岁认识你后你几乎就没有变过了。Malik在他耳边絮叨着,让他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书,又一次认真考虑起时间问题。


   

  Ezio的剩下的时间又能多到哪去呢?


   

  Malik看穿了他的意图,意味深长地摇摇头,脸上挂着无奈的微笑。自他们前几年重逢以来,他就觉得Altair因此愈加痛苦。Malik原以为Altair只是身体不会衰老;但当他亲眼看着对方跳下悬崖后,一转身却发现一抹白影伫立在他面前,眼睛里带着还未褪去的金色光芒时,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


   

  “我不知道为什么……‘它’在阻止我,没有用的。”Altair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,似乎这是什么发泄情绪地日常活动一样。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多少次类似的尝试,也不知道‘它’究竟是什么。


   

  Malik又想到他的小徒弟,那个叫Ezio的小麻烦精,自从知道自己和他的导师认识后就孜孜不倦地跑到他这来挖掘Altair的事情。在吃了无数次闭门羹后,随着年龄的增长,他也不常去打扰Malik了,但对Altair的好奇却在与日俱增。他开始频繁地出入图书馆,甚至想法设法溜进图书馆的禁区。平日里也开始找不到踪影,不知道在城堡的哪个角落寻觅着什么。


   

  没有什么结果的交谈结束后,Malik离开了图书馆,临走前还好心提醒Altair他的小徒弟又溜到镇子上去玩了。Altair算了算,这是这几个月Ezio的第六次出逃了,比以往都要频繁。他开始以为是青少年的叛逆期到了,就没去多管。


   

  但这次不一样了。


   

  又一个黎明到来,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的时候,急促的敲门声就将闭眼小憩的Altair吵醒。他还没来得及开门,一个穿着花哨衣服的少年就推门闯了进来。


   

  “Ezio,你是专门跑来气我的吗?”Altair看着面前跑的直喘粗气的Ezio,头疼地揉揉眉间。


   

  “如果你是说我这身衣服,那我就把这当成夸奖了。”Ezio站定,额头的几缕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。他松了松带有繁复花纹的领口,然后将外套脱下来甩到一边,扫视了一圈后捡起角落里闲置的衣服铠甲急匆匆给自己套上。


   

  “有人从镇子那边攻过来了,我刚把镇子上的人疏散完,现在得赶紧去敲警钟!”Ezio勉强用几句话概括了下情况,也不管Altair的脸色越来越黑,套完铠甲就要往外跑。


   

  “站住!”Altair拉住他,满脸的惊异,“如果说那边有人攻过来了基地早就应该有消息了,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

   

  Ezio纠结了半响,决定节省时间老实回答:“我看见了,如果我说的是假话,镇子那边的人怎么可能配合我协助居民撤离?”


   

  在Altair还在震惊的时候,头顶的警钟蓦然响了起来,顿时基地里响起了无数杂乱的脚步声。Ezio抹了一把全是汗水的额头,解释道,“我让人去敲的,咱们还是赶紧准备应战吧?”


   

  “不行!你是预备军,你现在去找Malik,他知道撤退路线。”Altair坚定地否决掉他的提议,不容拒绝地拉着他向楼下走去。Ezio奋力想甩开他但是根本做不到,于是干脆站在原地不动了。


   

  “你非上战场不可了是吧?”Altair冷笑一声跟着他停下来,“你闹脾气也没用,这事没得商量。”


   

  “那好,我去找他,但如果我最后撤退时没有看到您的话,我可一定会返回来。”Ezio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,最后做出了妥协。他赌气地抽出胳膊,跟着同龄人向楼下跑去。


   

  Altair无奈地叹了口气,心疼了要面对倔强Ezio的Malik一下。他整理了下思路,又返图书馆顶楼,迅速换上那套白色的刺客服,决定混在人群中先去战场解决一部分人马为撤退的人争取时间。


   

  警钟不停地敲着,慢慢城墙外也传来了异样的撞击声。Altair闪身混在青年刺客中,估量着撤退的速度。他早预计有这一天的到来,但没想到这么快。周围的很多青年几乎是第一次上战场,没有经验,也没有从容,有的只是直面死亡的紧张与绝望。他还看到Ezio的哥哥,费德里克从身边掠过,甚至还露出笑容安慰周围人。但当他直起身向周围张望的时候,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和失落——他找不到Ezio。


   

  Altair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Ezio能听话地安全撤离。


   

  城堡里的人在一批一批地减少,Altair决定跟最后一批人出去,不能再拖时间了。他们踏出城堡的那一刻,厮杀的声音在一瞬间清晰了起来。Altair甚至都能感觉到身边人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,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冲去。


   

  真是造孽。


   

  Altair沉重地感叹完这句后就看到了他最不愿看到的画面——本该和其他人一起撤离的Ezio正站在城墙上,这让他眼前一黑,奋不顾身地大力推搡开身边的人,从向前冲杀的年轻刺客中脱离出来向着Ezio的方向跑去。他一边盯着着高处那个挺拔又略显单薄的身影,一边避开路上杂乱的摊铺。此时,基地内的叫喊声、脚步声和城墙外的轰鸣声混作一团,急促的警钟声飘荡在半空中。Altair有条不紊地攀上窗户,轻盈地越过一个个房顶,踏上了城墙的楼梯。但来不及松口气,上面就传来了惊呼声,他心里一紧,跨过最后几阶台阶越到上面来。不远处的刺客们围成一团不知在吵闹些什么,白晃晃的衣服在太阳的直射下在Altair的视线里连成模糊的一片。


   

  低头避过射过来的火箭,Altair不得不压低身子,但同时身后异样的动静让他下意识地向旁侧闪去。没有得手的圣殿骑士扑了个空,长剑重重地劈在了地上。就着这个机会,Altair神色一凛,毫不犹豫地将左手的袖剑刺进暴露的脖颈。而与此同时,一把飞到从后面飞来,稳稳地扎在圣殿骑士的后心上。


   

  要是再站近一点怕是又要回炉重造了。Altair面无表情地拔出袖剑,瞥了一眼背上的刀柄就认出了熟悉的花纹。


   

  好啊你个Ezio。


   

  他忍着想揍刀主人一顿的冲动,看着朝他跑来一脸担忧的小祖宗,身上还穿着那件从镇子上买回来的花里胡哨的衣服,只不过被血污和灰尘染的脏兮兮的,还被剑刃划的乱七八糟都是口子,汗水和泥土正顺着脖子流进敞开的领子里。


   

  不等Ezio说话,Altair便愤怒地揪住他的领子将人扯到身前斥责道:“你怎么不听命令撤离?”


   

  “……我还以为您会说我穿的太花哨活该被当目标盯上呢。”Ezio皱着眉难耐地扭动了几下,他的肩膀在刚刚的打斗中严重扭伤了。


   

  Altair看出了他的不适,耐着性子放了手。毕竟解决这场动乱是首要,吵嘴什么的先扔一边。他伸手揽过Ezio继续向前走去,问他情况怎么样。


   

  “我还好,除了差点被射中砍中。”Ezio嘟囔了一句,本就处于变声期,在经历了半天劳苦后少年沙哑的嗓音更染上了几分疲惫。但事实上,他被砍中了,也被划伤了;一个伤在腰上,一个伤在左腿,但他没有时间倒地呻吟。强迫自己无视掉伤口火辣的痛感后,Ezio咬了咬牙决定登上城墙。


   

  Altair察觉到了他明显不稳的步伐,但没有多说些什么。两人搀扶着来到,刚刚围成一圈的刺客此时已经散去别处防守了。躺在地上的人刚刚断气,眼睛都没有闭上,胸口上插着两只箭。


   

  “……你以为是我,对吧?”Ezio看到惨状后不由得一阵后怕。他试探性地看向Altair,发现他仍将容貌深藏在兜帽下,读不出一丝表情。


   

  “我现在互送你撤退,这里太危险了。”确实,刚才一直存在的不安感,在看到Ezio时消退了一些。Altair环顾了下四周,考虑走哪条路时,下方传来了小孩的哭叫声。


   

  “是镇子上的人,不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。”一个年轻刺客向下探头望去。Ezio啧了一声甩开Altair的手,跑到年轻刺客旁边也向下望去,勉强认出底下是住在隔了他们家两条街的一家。Altair安排好人员抵御后也跟了上来,发现Ezio已经跑下了楼梯。


   

  “我需要带他们去和撤退的人员会合,小队长阵亡了您得留在城墙上指挥!”Ezio看Altair也跟了过来不由得大喊阻止他,下面远比城墙上要危险,更何况他明白这次突袭有一半是冲着Altair来的。


   

  Altair气的就差拿出飞刀把人钉在地上了,Ezio根本就不清楚路线是哪条。但他的徒弟带着那家人碰巧遇到了最后一批撤退的人,和他们一起向城堡后方跑去了。他还不忘给城墙上的Altair挥挥手,露出一个“我能行”的笑容。


   

  Altair才不吃他这套,但还是返回城墙上把混乱的局面处理好,找到另一个小队长把他叫上来指挥,然后就急匆匆地从另一边爬下了城墙向撤退方向跑去。事实证明,他从来都不能信Ezio自大的那套说辞,当他赶路到一半时就看到前面的城墙下一片混战,Ezio护送人安全撤退后就自作主张地返了回来,然后成功遇到了埋伏。


   

  距离太远,Altair没办法瞬移过去帮忙,只能拼尽全力越过一个个房顶。当他到达时,Ezio周围已经躺了一圈尸体了,但他情况也不怎么好,晃悠悠地站在那,看到Altair后一顿,随后扶着墙向他走去。


   

  “我肩膀上挨了一剑。”Ezio晃了两步就感觉脚底发软,像踩在云彩上一样,最终眼前一花倒在赶来的Altair身上。


   

  “好像有毒……”他又试着想从导师身上起来,但发现完全办不到。


   

  “你别乱动,我先扶你到安全的地方去!”Altair心情复杂地搀住挂在他身上的小孩,Ezio乱糟糟的头发正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,弄得他心烦得很。


   

  “来不及了,他们已经打过来了……你把我放下就先走吧,我知道你好像在守着什么。”


   

  “我现在在守着你!”Altair瞪了一眼有些神志不清的Ezio。但的确,能撤的已经都撤走了,没有撤走的也死伤了一大片。现在就剩几个人还在这废墟中穿梭,而新一批的敌人依然如潮水般向基地涌来。


   

  两个人在残缺的城墙上踉跄着向后方跑去,在敌人攻过来之前,基地里显得尤为清净,那些叫喊声和房屋燃烧的噼里啪啦在Ezio耳朵里变得尤为悠远。但一瞬间,自己的喘息声和周围碎石滚落的声音就清晰了起来,他像是从恍惚的状态醒过来了一样,回过头向东边望去。


   

  人马从镇子的东边攻来。


   

  “我梦到过这个场景,”Ezio甩甩越来越迷糊的脑袋,他不想承认巨大的耳鸣声又开始肆虐了,“他们从镇子的东边攻过来。”


   

  “然后呢?”


   

  “不知道,我从未梦见过他们攻到镇子里。”但是他们显然越过了镇子。


   

  现在已经太晚了。Ezio又看向旁边拖着他的Altair,脸上是自己都不知道的焦急。Altair则看了一眼Ezio挂在腰上的口袋,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转过身,扶着人向反方向走去。


   

  虽然我知道我中毒了,但是我还不想自杀啊。Ezio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向前走去,直到大门处停下。


   

  然后呢?这次轮到Ezio发问了,基地东侧的人马依旧向前挺近着,骑手们拉着弓蓄势待发,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。硝烟和火光交织着,尸体和着泥泞躺在血泊中,警钟在缓慢地敲击着。


   

  “我不觉得死在这是什么好主意。”Altair最后扯下那个口袋。


   

  时间定格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,头上掠过的信鸽停住了扇动的翅膀。下面的战马还没有踏进基地的大门,奔来的士兵将将举起了手中的利刃,负伤的刺客弹出袖剑从暗影中跃出,背后伤痕累累的城堡主体发出了崩塌的第一声巨响。然而一切的一切,都定格在了一触即发的那一刻。


   

  时间极其缓慢地流逝着,Ezio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战栗起来。他扯动了几下嘴角,低下头将视线停留在Altair手上的那个镀金苹果上,几近窒息的感觉向一瞬间明白了一切的他逼近。


   

  “……我确实在做梦。”Ezio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,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。他眨了眨眼,才发现对方穿的和那些青年刺客一样,然而即使是长高了不少,Ezio仍然无法瞥见Altair的侧脸。


   

  “你们要转移到其他基地去了,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新基地。”Altair在Ezio的注视下放下金苹果,摇了摇头,“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攻过来。”


   

  Ezio张了张嘴,想问他买回来的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,但话到嘴边,开口却成了“你会待在新基地等我吗”。


   

  “我会在新基地。”Altair笃定地点了点头。


   

  “那你得等我回来……我还不知道这个金苹果是什么东西。”Ezio不依不饶地讨要着承诺,忍住呕吐感伸出手想触碰金苹果,不出所料地被躲开了。


   

  “再不老实把你扔下去。”Altair抓住他乱动的手,Ezio露出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欠揍表情,然后表示自己不会再犯了。他看着眼前静止的情景,微吸一口气,像是不经意间地问起,“所以说我看到的伯尼是……?”


   

  Altair掂着金苹果,半响才回答道:“等你下次见到他没准就知道了。”


   

  这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回答,但事实就是无论Ezio满意与否,Altair也不知道他看到的伯尼到底是什么,因为金苹果也不是他要放到镇子上去的。


   

  Ezio依旧以为导师在故意糊弄他,发出一声不信任的哼笑。但是短暂的清醒过后眩晕感再次袭来,他不得不匆忙将手搭上Altair的肩膀,但挥手过去的同时,终日遮盖面容的兜帽也随之被带下。Altair诧异地转过头捞住他。然而这一切在Ezio的视野中已经模糊了,他只能看到那双金色的眼睛,和阳光照在他那不常穿的白色衣装上,晕染出柔和的光晕。


   

  头顶的信鸽重新扇动了翅膀,圣殿骑士和他们烈烈鼓动的旗帜化为了灰烬,基地的城堡在刹那间轰然倒塌,只剩下金苹果还未消散的光芒。


   

  
  
  
  
  
  
  Altair是在宿舍门口抓到Ezio的。


   

  鉴于训练场的杰贝尔老师多次怒气冲冲地跑到他面前,又不得不因为身份压下火气,跟他抱怨Ezio的缺席或者是走神,Altair决定给他的徒弟些教训。他好言好语地安抚了下杰贝尔,把老师劝走后,就叫人把Ezio带过来。但不如愿的是,Ezio没了踪影。


   

  “我在图书馆里,他们找不到我怎么能赖我?”男孩稚嫩的嗓音里充满了不屑。他甩开Altair的手,恶狠狠地瞪了几个看热闹的同学,然后眼珠一转又回到Altair身上:今天他没有披那件棕色的袍子,而是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,整个人清爽了不少,当然兜帽还是压得低低的。


   

  Altair不想跟他耗时间,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的佩剑哐当一声扔在Ezio脚下,十分冷酷无情地下了命令。


   

  “捡起来,跟我到训练场。”


   

  “这不公平!”Ezio费力地拖起那把剑,这比他平时训练时的重多了,根本不是他这个年龄可以用的。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,他还是泄愤一样地拖着罪魁祸首跟在Altair身后,也不管剑刃在石地上划得刺啦响。


   

  Altair沉默地走在前边,也不管身后人的抗议。


   

  “你的训练时间是在上午,那你刚刚在哪?”


   

  “图书馆,我刚刚明明说过了……反正已经错过了时间。”


   

  “那你总是缺席是什么意思?”


   

  Ezio惊恐地看着Altair漫不经心地舒展了下臂膀,修长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中投下一片阴影,心中警铃大作。Altair看他没有回应,就转过身来瞥了他一眼,看到Ezio紧张地抿了抿嘴不由得笑了几声。


   

  “不回答也罢,但你的课总是要补回来的。”


   

  “我才不用补课。”Ezio满不在乎地嘟囔一声。


   

  到了目的地,两个人在圆形场地内拉开距离站定。Altair随意地抱着手臂站在一侧,Ezio则勉强用单手举起那把剑立在身前。双方僵持了一会儿,直到Ezio的胳膊都快要酸了的时候,他才确定Altair是真的想教训他,而不是给他补课。


   

  沉下一口气,Ezio正了正神色,缓慢地向Altair的方向走去,直到对方终于放下了手臂微微摆出了点防御姿态,这才挥剑砍了上去,开始了师徒间力量悬殊的较量。


   

  Altair轻松躲着小狼崽像模像样的攻击,Ezio额前的几缕头发就随着他凶狠的进攻不停地甩动着,直到汗水将其浸湿紧紧地贴在额头上。刚开始的时候,Ezio还会在攻击时用力地喊出声来,引得过路人上前围观,但时间越靠后体力消耗越大,他也只剩下气喘吁吁。但唯一不变的是,无论防御还是进攻,Ezio的神色从来都是无比认真的,他没有丝毫的懈怠,劳累带给他的似乎不是痛苦,而是一种别样的享受。


   

  还是老样子,他什么都会。Altair的心里欣慰了些。


   

  Altair选择在最后一次周旋时结束掉Ezio开始变得没有章法的攻击,他任凭剑尖从自己的眼前划过,然后在其落地的一瞬间出手震掉了他的剑。但Ezio只是顺势向一侧歪去,在Altair以为结束的时候从背后飞快地抽出一把匕首向他捅去。Altair吃了一惊,随即下意识将人擒住压在训练场的围栏上。


   

  “放开我,这不公平!”Ezio的气息都没调整过来,就又开始聒噪地嚷嚷起来。


   

  “哪里不公平,你没去上课就公平了吗?”Altair不为所动,甚至还冷笑一声把人擒得更紧,直到Ezio最后叫痛示弱,才把人放开。


   

  Ezio呲牙咧嘴揉着刚被震痛又被狠狠拧了的手腕,幽怨地说了一句:“您都不肯好好和我打,明明说好给我补课的。”


   

  Altair在兜帽下他看不见的地方眨眨眼:“我没有什么可教的,该学的你都会了。”


   

  “我找我哥学的。”Ezio骄傲地哼了一声,洋洋得意地指着Altair手中的那把匕首:“那个也是我跟我哥要来的。”


   

  Altair瞄了一眼刀柄上华丽复杂的花纹,略带嫌弃地把它扔给Ezio。


   

  “累赘。”


   

  “反正也是我的,您又不用。”


   

  “你去图书馆干什么?”Altair话锋一转,又回到这个话题上来。


   

  “我昨天晚上就在图书馆睡着了,今天早上睡过了,就干脆不去了。”


   

  “你这么好学?”Altair假装感叹了一句,然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,拍拍Ezio汗淋淋的小脑袋,开始往回走。


   

  但是Ezio没有跟上去,他若有所思地盯着Altair的背影,开口问道:“您为什么不会变老呢?”


   

  Altair脚步一顿,忽然想起前几天和Malik说话的时候,Ezio就站在他们不远处,捧着一本书,但眼睛一直向着他们这边。


   

  “找我有事?”待Malik走后,Altair才慢悠悠地踱到Ezio身边。


   

  “……没有。”少有的沉默。Ezio的眼神有些躲闪,他端着书转到另一边去,不知在研究什么。


   

  “您不和我讲的话,我自己研究总可以吧?”


   

  “我知道你好奇,但是……”


   

  “我觉得永生很不好。”Ezio头一次这么着急地打断了Altair,他绞尽脑汁调用他脑海中仅有的词汇拼凑成句子,有些哽咽地表达着自己的感受。


   

  “Malik大师是您的学生吧?您不会感到难过吗?”


   

  Altair侧过身,看着月光下Ezio朦胧的轮廓,仿佛看到几十年后,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站在他面前,身手已不复当年,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,充满了力量。


   

  “……会。”Altair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

   

  
  
  
  
  喧闹声从新基地入口处的马棚传来。Altair抬头,发现自己走走停停还是走到了这里来,但又犹豫地停下脚步,远远地观望着。


   

  Ezio今天回到了新基地。


   

  Altair听到消息后下意识放下了手头的工作,心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推着他往外走。自上次遇袭已经过了五年多,而他和Ezio的联系也只有寥寥几封信。到了后来,就只剩下Ezio在坚持不懈地给他发信,即使大多数都像石沉大海一样没了下文。再到最后,就只剩下一封信,里面只有一句话:今天我要出我的第一个任务了。


   

  这是个错误的决定,Altair再一次在心中警告自己,但还是忍不住向远处眺望。


   

  那个曾经还不及他肩膀的少年就在那里。


   

  即使隔了这么远,即使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青涩,变得更加低沉,但Altair还是能下意识分辨出Ezio的爽朗的笑声。他叹了口气,忍不住站近了些,而人群正好散去,Ezio就站在中间,神采奕奕地同周围人交谈着。曾经散开的头发现在被一根红绳束在脑后,柔软的发丝随微风飘动着,扫过熟悉的面容。他的嘴角弯成一个迷人的弧度,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溢出的是满腔的热情和期待,曾经略显单薄的身躯如今变得匀称结实,在衣服下迸发着力量与荷尔蒙。


   

  他变成了一个闪闪发亮的青年,无时不刻向外散发着独特的魅力。


   

 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,Ezio突然婉拒了其他人交谈的邀请,四周张望了一下,最后将目光慢慢锁定在远处那个熟悉的、转身就走的身影上。


   

  “Altair,等等!”


   

  Altair只看了那一眼便狠下心来决定终止这次愚蠢的重逢,以往的痛苦经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。他曾经的那些学生在记忆中迅速地衰老直到被埋在墓中,一个接一个;更久远一些,当年的那些同伴和敌人都随着岁月消逝在风中,独留他一个人去梳理那些纷繁复杂的思绪,而悲哀的是到最后他连那些面容和那些纠纷的起因都遗忘了。


   

  永生就是痛苦的轮回。


   

  拐进偏僻阴暗的小巷,Altair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,等待着身后追逐的那个人跟上来。


   

  “等等,Altair。”Ezio的无奈祈求的声音终于从身后传来。


   

  “Ezio,我现在已经没有要教你的了。”Altair不为所动地推拖着,语调里却有着克制不住的愉悦。


   

  “我知道不能因为我的一己之私给你带来痛苦,”Ezio有些紧张地动了动喉结,虽然Altair没有盯着他看,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将眼神移开,最终清了清嗓子决定耍无赖。


   

  “但是你已经见到我了不是吗?如果现在不多看两眼的话,以后你会更后悔的。”


   

  “……”


   

  Altair哭笑不得地摇摇头,他不得不承认小崽子长大后变得更加狡猾,心中却犹如被万千温暖的棉絮包裹住了一样。没有阳光的小巷里,Ezio就是发光体,那一丝一缕的热量从他身上延展出来,将人牢牢地缠住。似乎他多年的痛苦、疑虑和那些弃绝都融化在温暖的光芒中。


   

  他看到愁眉不展的Ezio在他转身的一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,甚至于有些发蠢;而在Ezio的身后,是万千年轻身影的剪影,那些过去的,未来的,正在奔跑着、奋斗着的身影就在无尽的时空中闪耀着。


   

  那是象征着希望的新一代。


   

  “怎么,我穿成这样有什么问题吗?”Ezio看Altair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,不自在地整理了下依旧会被嫌弃为累赘的带有繁复花边的衣服,不敢置信地反问:“你就饶了我吧,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新衣服,说好了不管我?”


   

  Altair凑近了好心给他整了整歪掉的领子,现在Ezio已经长的快和他一般高了,然后一把捉住要掀他兜帽的那只手,给了面前人一个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。


   

  “晚了,”Ezio洋洋得意地把脸凑得更近了些,几乎要贴上Altair的鼻尖,笑着望进阴影下的那双眼睛,“你要是不想我看到就不应该走过来,毕竟我现在的身高已经足够能看清你了。”


   

  他忍不住伸手抚上Altair嘴角的伤疤,不出所料地又被握住。


   

  “别得寸进尺。”Altair握着他的手微微一笑。


   

  “你为什么以前就不能多对我笑笑,也不让我看见你的脸,害得我以为你每天都想揍我。”Ezio回想起悲惨的过去,那段靠Altair的肢体动作和说话语气微弱变化来猜他心情的时光,心里就一阵憋屈。


   

  “你每天确实挺找揍的。”Altair无视了Ezio的无理取闹,翻了个白眼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来给他。


   

  “就这个?”


   

  “‘就这个?’”Altair诧异。


   

  “我是说,我们这么久没见了,还有鉴于我给你写了好几封信你都不回,现在一份地图就能打发我了?”Ezio嘴上说着却还是殷勤地接过地图塞到自己怀里,然后再虚张声势地抱起手臂等着Altair的回答。


   

  Altair思考了一下,顺势就要摘下兜帽。


   

  “等等,”Ezio拦住他,“我不会和上次一样又晕过去了吧?我开始怀疑这是你的阴谋了。”


   

  “……上次是你中毒了别赖到我身上!”


   

  “真的?说实话我不太记得了。”Ezio惊讶地眨眨眼。


   

  “你到底想……”


   

  Ezio不等他说完就迅速伸手挑掉了兜帽,刚才所有匪夷所思的行为都是为了达成这一刻。


   

  “我想这么干很久了。”Ezio挑完看到Altair阴沉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,直到自己的下颌被狠狠地捏住,脸颊的肉堆在一起。


   

  “我错了大导师!”


   

  “你可以不再叫我导师了,”Altair放开他,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,平静地陈述道,“我们的师生关系就此结束了。”


   

  “所以我猜我们现在是同事了?”Ezio觉得摘下兜帽的Altair比之前还要年轻了好几岁,甚至看起来和他是同龄人,眼神虽然疲惫但扫过来时仍掩不住凶狠的锋利。


   

  “我的意思是……算了,你以后不用天天往我这里跑了。”Altair锋利的眼神此时就在Ezio身上转了个圈,他还是忍不住像以前一样想拍拍Ezio的脑袋,但发现对方已经长到和他一样高了,就换成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
   

  “好吧。”Ezio有点失落,但还是微笑着和他并肩走向基地的主楼


   

  “导师,好久没见了。”


   

  
  
  
  
  待Ezio打理好自己的住处后,Altair便带他在基地和镇子里熟悉周边情况。Ezio凭借他的天赋熟记了基地的所有暗道机关和镇子上的每条街道,又去和遇袭后就驻守在这里的人打招呼。随后又到镇子上随意逛了逛,最后和Altair爬上镇子里的鸟瞰点,并肩坐在哨岗边上。


   

  “可惜见不到以前的镇子了。”Ezio随意地把手搭在膝盖上吹风,眯起眼睛看着下面陌生但又无比熟悉的景象。


   

  “我也偶尔会想念我的家乡,马斯亚夫,但我也永远见不到它了。”Altair看了Ezio一眼,发现对方也正好奇地注视着自己,便继续讲了下去。


   

  “因为新基地这里就是马斯亚夫。”他曾想着终有一天会回到这里,但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,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。记忆中模糊的景象是无法再次见到了,心中仅存的那点期许也算是破灭了。


   

  忧郁之际Altair感觉到Ezio伸出手揽过了他的肩膀,两个人亲昵地靠在一起。他有点别扭地挪动了下胳膊给两人隔开些距离,但还是无法避免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吐在对方的脸颊上。


   

  “你干什么?”


   

  “没什么,”Ezio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,又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镇子,“其实现在也很好。”


   

  Altair顺着他的指尖向下望去。


   

  小镇上的街道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,卫兵分散地站在各自的岗位上,偶尔转身看着裙摆飘飞的少女们欢声笑语地跑过,留下若有若无的香气;街角的情侣在争吵过后又黏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,直到被昏头转向的小孩撞开;消瘦的青年在水果摊前碰到许久不见的故人,忘记了付钱而与他攀谈起来,摊主则掰了块儿手中的面包扔给卧在摊子旁的狗;忙碌完一天的人们三五成群地在街道上闲聊着,然后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聆听宣讲。在黄昏的笼罩下,每个人都在为各自不同的事情而幸福着,所有的情绪都被镀上了一层懒洋洋的金色。


   

  仅仅是生活而已。


   

  “你想说什么?”半响,Altair回过头来问他,柔和的眼神让Ezio一瞬间失了神。


   

  “我就把这当成你的道谢了?”


   

  “随你便,但是,”又一次想到曾经的那些学生们,那些曾经深入到他生活中最终却又离去的人们,而Malik就刚刚在去年病逝了,Altair的神色又黯淡下来,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,“像这样只做一个旁观者还是很简单的。”


   

  Ezio望着他坚毅的侧脸,犹豫了半天没有开口。他知道,Altair的很多学生在长大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,因为看着学生们慢慢变老、相继去世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残酷了。Altair在他们十几岁后便放弃了教学以逃离这种折磨,但不料最后与年老的Malik相会,再然后便遇到了自己这个意外。


   

  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,天黑之后到工作室来吧。”Altair正色道。Ezio清晰地认识到,多年来所有的困扰都将要结束了。


   

  
  
  
  
  Ezio在基地里转来转去,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,才意识到Altair没告诉他工作室在哪里,而其他人也没有知道的。他想了想,除非Altair是真的老的记不住事情了,就是他故意的。


   

  Ezio选择鹰眼,但除了夜色中点点闪烁的灯光,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浮现——哦,除了百米之外,在巷口一闪而过的白影。


   

  “好没见了啊,伯尼?”Ezio迫不及待地从墙头上跳下来追过去,隐约觉得那股异样感又从心中腾升了起来。无论他怎么跑,怎么追,也都只能抓到伯尼的一个背影,直到最后来到一个隐蔽的死胡同,背影直接消失在了尽头。


   

  Fine。Ezio望着光滑的就算开了鹰眼也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墙面笑了笑,倾身摸索了上去。但意料之外的他刚将手靠上去就脚下一空,来不及反应地只能嗷的一声顺着楼梯滑倒了暗道的最底端。


   

  大腿和屁股被颠得不轻,Ezio咬牙切齿地扶着楼梯站起来,伯尼就站在前方走廊的中间,露出一个模糊的侧脸,然后转身进了某一间房间。


   

  推开门,Altair正倚着书桌等他,书桌上放的是好久没见的金苹果。


   

  “所以说,伯尼事实上真的……不存在?”Ezio轻声轻脚地阖上门,确定了第一个答案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,心中却浮现出当年小男孩一家没有问出的那句:伯尼是谁?


   

  “伯尼在很久以前就死了,他被埋在旧基地。”Altair遗憾地笑了笑,“你后来看到的伯尼,是我意识的一部分。”


   

  话音落定,那些在商店处徘徊的,在一家家门口敲门的,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身影逐渐被Altair的背影取代,他竟然过了这么多年才能认出那熟悉的背影。而那些曾经听到过的关于“伯尼”的消息,此刻却全混在一起,最后和异样感一起消失不见了。


   

  从来就没有什么伯尼,有的只有Altair。


   

  “可是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去基地?”仿佛大彻大悟了的Ezio一时想不出要问些什么,嘴唇开合半天也只是问出这一句。


   

  “有人适合,有人不适合。这一切也不全是我决定的,源头在这里。”Altair摆摆手让他过来,随即拿起了桌上的金苹果。


   

  “所以说是‘你’放了金苹果在商店?”Ezio扯了把椅子过来,就像小时候一样把下巴搭在椅背上,抬头看着Altair,眼里满是求知的渴望。


   

  “准确来说,不是‘我’,是它做的。”Altair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,转投过来正好对上Ezio那张看得入迷的脸。时间就像倒流回了过去,怀念的微笑不由自主地浮上嘴角。


   

  他清咳一声迫使自己回神,又迅速收手躲过Ezio的魔爪。


   

  “别乱碰。”


   

  “这还是我买回来的呢,我之前拿了那么长时间现在摸一下都不行?”Ezio的脸上写满了“Seriously?”,他又不死心地伸手去够,然后就被打了手发出一声哀嚎。


   

  “你真是从来都不能听话一次。”Altair又赏了他一记暴栗,敛了笑意:“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好好研究一下金苹果了,最近好像有点变化。你最好不要来打扰我。”


   

  Ezio总算认真地点点头,又默默地用眼神示意Altair继续讲下去,生怕他后悔。


   

  Altair沉默了片刻。


   

  “你真的想知道?”


   

  “为什么不?退一步讲,人人都想知道。”Ezio摊手,但没有催促。


   

  人人都想知道是因为人人都想永生,可你不一样。


   

  “永生是一场噩梦,在我二十六岁濒死时,我碰到了金苹果。强烈的求生欲让我战胜了死亡,却也是噩梦的开始。“


   

  都是有代价的,但即使是知道,当时对生的渴望还是压下了一切。Altair记得重生时的迷茫,那时手里握的金苹果烫的厉害。


   

  “但这不仅仅是不会衰老吧?”Ezio小心翼翼地发问。


   

  “我开始以为只是单纯的不会衰老,但后来发现受伤后会很快愈合,死亡后也会立刻在别的地方复生。”Altair顿了一下,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讲,最终还是坦诚了。


   

  ”我曾经试过很多次自杀,但都失败了。我不明白它为什么一定要留住我,但现在我明白了。”


   

  猛然间,Altair炙热的眼神寻了过来,凝视着他却也在凝视着其他的什么;而Ezio就这样蓦地被他的目光牢牢地钉在原地,忘记了呼吸,为他眼中的希冀动容。


   

  “即使在我之后有无数象征着的新一代涌进这个大门,但我还是无法忍受站在原地看着周围人相继死去。我想结束生命时,却依旧对一轮生命的交替充满着不舍和希望。”


   

  Altair深吸一口气闭上眼,痛苦与慰藉交织混杂的日子从来都没有结束过。他躲避过,他闭门不出,将身心钻到金苹果里去;可偏偏有各种各样的缘由让他不得不被扯出去,推到那些鲜活的情感和牵扯的漩涡当中去。


   

  “金苹果偏偏就要利用这点将我留下。但我活着时,又因生命的更迭痛苦不堪。”


   

  Ezio还是忍不住迷恋般发地伸手触上了Altair手中的,他曾经买回来的那个金苹果。在他触上的一瞬间,指尖处似搅起了金色的漩涡,巨大的力量将他从昏暗的小屋中拉扯到Altair的世界。马斯亚夫的荒凉,背井离乡时眼中掠过的风景,重生时远方惊空遏云的鹰唳。那些欢愉与悲痛,平静与暴动化为一体,与交替响起的悲鸣声和欢笑声构成奇异的音乐。失去时剧烈的悲恸将他撕裂,暗中的双手又用蘸着毒药的蜜糖将他拼凑黏合。反反复复,千千万万遍轮回的折磨,絮絮耳语诅咒般在耳畔回荡;直到最终所有的躁动归于麻木与平静,他站在旧基地的城门前,眺望着远方的镇子,眺望着骑马归来的自己。


   

  那麻木又被打碎,平静的黑暗中荡起一波涟漪。


   

  Ezio放任自己沉溺于那份从未体会过强烈的感情中,时间失去了意义,忘记如何脱身,他无法自拔地追逐着Altair的一切。恍惚中,他感觉到有人抚上他的脸颊,抹去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。


   

  Altair心情复杂地望着Ezio失神的双眼。


   

  “所以你,Ezio,你是我活下去的希望,也是永久插在我心头的一把刀。”


   

  
  
  
  
  Altair从抽屉里随意地抽出一封信件,上面写着:今天我要出我的第一个任务了。


   

  他动作一顿,随即意识到,Ezio已经快两个月没来叨扰他了。无论Ezio如何保证自己不会再乱碰金苹果,或是在门外央求就打扰最后一次,他都没有理会。他能感受到金苹果的“态度”和之前相比有了细微的变化,但具体是什么他还没有弄清楚。Altair只好继续专心钻研金苹果中蕴含的知识技术。门外的Ezio不定时地来敲门说些琐碎事情,他只顾将一摞摞写满字符的纸张移走。


   

  Altair不敢让Ezio再被卷入到未知的领域来了,况且,即使他没有拒绝重逢,那也不代表着他认可他们间的关系可以继续下去。总有一天,他要淡出Ezio的生活;总有一天,Ezio要把重心从他的身上移开,去找寻新的、属于他自己的生活。Altair是这么想的,也是这样计划的。于是在一个月的无视后,敲门声停止了。


   

  Altair的手在本空中停滞了半天,最终还是任命地拉开了门,果不其然Ezio正在门口靠着墙发呆。


   

  “你非要每天都来吗?”Altair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让他回神。


   

  Ezio后知后觉地转过身,本想随口抱怨一句,Altair因长时间未眠乌青的眼圈还是让他把话咽了下去。


   

  “导师,你多休息,我明天就要出任务了。”他意有所指地指了指自己的眼圈。


   

  Altair机械般地点了点头,然后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。


   

  信鸽扑楞着翅膀飞回来了。


   

  检查新消息的小伙子皱了皱眉,已经半个月了,派出去的队伍还是没有消息。过来取资料的Altair看到窗前那个心事重重的身影,不由得一阵心悸。他忍不住走过去抢过信件,看到上边的内容后阴沉着脸低声发问


   

  “‘没有消息’?”


   

  “他们……他们好像失联了,没有消息!”小伙子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。


   

  “‘没有消息’是什么意思?”Altair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。


   

  
  
  
  
  努力集中精神听着周围的动静,Ezio警惕地躲过搜捕的圣殿骑士。但时间已经耗得太久了,他们回基地准备穿过这片树林时遇到了埋伏,敌人砍来的瞬间他便与其他人被迫分散开;独自一人解决掉陆陆续续前来追赶的十几号人后,带着满身的创伤与疲惫,他不得不放缓脚步,勉强躲避着追踪。但对方就是不肯放过这次埋伏,发誓要把他们全部歼灭在树林里。在树林中小心穿梭时,Ezio听到了维耶里恶心的声音还有同伴的惨叫声,红着眼想要把人千刀万剐,但也无济于事。兜兜转转他看到了他另外几个同伴的尸体,毫无生气地躺在杂草和落叶中。他估摸了一下,如果运气好的话,他应该还有两个同伴隐蔽在树林的某处。


   

  运气好的话。他自嘲地笑了一声,差点被咳出的血呛到。踉踉跄跄又转回原地,今天他已经丧失了方向感,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。多日来紧绷的心弦正随着他摇晃的脚步土崩瓦解,周围又传来了尖锐的叫喊声,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做什么了,只能凭着本能向前挪动,然后天旋地转。


   

  一片血红的树叶在空中摇曳着。


   

  Ezio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,闭上眼睛,再睁开,发现不是一片树叶,而是一片血红色的森林。


   

  意识慢慢地回到身体里来,他感觉到有人正抓着他的一只脚拖着他向前走。Ezio挣扎着抬起头来一看,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让他放弃了所有的顾虑,放松地重新躺倒回地上。


   

  “你什么时候能对你徒弟好一点,不能抱着背着总可以吧。”委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

   

  Altair放下他的腿,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扶着地站起来,脸色极其难看地审问他:“你们小队人呢?”


   

  “走散了……别揍我!埋伏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,而且难缠的很,我可是认真战斗到最后一刻的,最起码解决了……有一半的人了。”Ezio就着手指算了算,这几天累死累活,还是有点收获的。


   

  “你是在求表扬吗?”Altair看着又兴奋起来的Ezio,冷笑一声,伸手抹了一把他脸上的血污。


   

  “你怎么找到我的?不会你一路上都跟着我……吧?”Ezio依旧强颜欢笑地和他插科打诨。


   

  “我再不过来你都快死了你知不知道!”Altair忍不住揪着他的领子冲他大吼。


   

  Ezio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脸,给了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然后毅然决然地撞进了Altair的怀抱,双臂紧紧地扣着他的后背。


   

  “对不起。”他靠在Altair肩膀上,眼睑颤动着,等待着鼻酸的浪潮褪去。


   

  Altair所有的担忧与怒火都融化在了这个无比依赖的怀抱里。他安慰地拍拍Ezio的后背,揉揉他那一头乱毛,心里只剩下失而复得的慰藉。


   

  他赶过来了。


   

  还好他赶过来了。


   

  两个人走走停停,不知何时走出了树林。Ezio望着身后那一片腥红的林海消失在飘渺的白雾中,不确定地伸手去拉Altair。


   

  “我们在哪?”


   

  “在梦中啊,你不觉得眼熟?”Altair指着前方的景象。


   

  “什么……”Ezio心里不安的一跳,眼前正在显露的就是曾经被毁的小镇。他们此刻所站的位置,就是Ezio梦中所站的位置,面朝着小镇东面空旷的平原。


   

  “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。”Ezio呢喃着,怀恋地抚摸着身旁的砖瓦。抬手,细微的尘土沾在手指上,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。他突然想到了什么,不安地询问起Altair:“我曾经梦到圣殿骑士会从东边攻来,但与此同时我也看到平原的边界处有黑暗在向这边蔓延。既然这一切都会发生,那黑暗到底是什么?”


   

  Altair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然后撇过头:“不知道。”


   

  “那既然我都要死了,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?”Eizo不依不饶地站到他面前,不让他回避。然后又猛然后退一步,惊叫起来:“我不会已经死了吧?!你用了金苹果?!”


   

  Altair倚墙好笑地看着他一惊一乍,最后眉毛一抬摊了牌:“我用了啊,不然我还能妙手回春?”


   

  “那这里又是什么情况?”


   

  “我说过了,梦境。可能是你太想家了,金苹果就让你回来看看。”Altair难得好心情地勾起嘴角,晚风吹下了他的兜帽他也毫不在意。


   

  “那是不是我以后想去哪就去哪?”


   

  “我可警告过你,你少碰金苹果,这次是例外。”


   

  “你都拿它当许愿苹果了,我用一下又能出什么事嘛。”


   

  “……你怎么不想想上次碰到它是什么后果?”Altair扶额,怎么每次都能陷入到这种毫无意义的拌嘴里来。


   

  “你太容易被它吸引,不适合研究它,你得跟我发誓以后不要再动。”


   

  Ezio本来还在享受久违的家乡风情,一听到这句话就忽然猜透了Altair的意思。不寒而栗,他立刻回头,重新走回到Altair面前,敛了笑意郑重地问他:“我发誓后会发生什么吗?”


   

  “会,”Altair依旧是一脸轻松地笑着,“我们就该从这里出去了。”


   

  默默松了口气,Ezio在晚霞里伸了个懒腰。他不能要求Altair将他阵亡的同伴复活,自己的复活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了,他不知道这会给Altair带来怎样的代价。


   

  “那我猜你现在其实是在基地?”见Altair点了点头,Ezio不等他开口就满怀期待地提议:“那我们一会儿在工作室见?我妈妈她们也搬到镇子上来了,我还要回去看她们……”


   

  听着Ezio在前面兴致勃勃地讲着自己回去后的打算,Altair无奈地叹了口气,许久过后才幽幽开口说道:“我恐怕你得一个人去做这些了,金苹果……不,我这里情况有变。”


   

  Ezio停下了自欺欺人般地滔滔不绝,他苦笑了一下:“真的不能留住你吗?你确定要用这样的代价来救我?”


   

  “这不是代价,是我一直希望的。”Altair温柔地捏捏他的肩膀,劝慰道:“只是传承而已,你该醒过来了。”


   

  “但是,”Ezio抓住肩头的那只手狠狠握住,眼神凶狠却红了眼眶,他一字一顿地咬牙反问。


   

  “既然我在做梦时都不能意识到我在梦境中,那我醒来时怎么能确定自己就在现实?这两者有什么区别?”


   

  “你一定会醒来的,我们想要的不一样。”


   

  身上熟悉的疼痛感开始席卷上来,Ezio拼劲最后的力气揪住Altair的衣领,威胁道:“我回去就要拿金苹果把你找回来。”


   

  “放弃吧,我怎么可能让你找到金苹果。”


   

  Ezio呜咽一声,那些倒地前的疲惫与苦痛彻底吞噬了他。他越过Altair看向远方的平原,这次,没有军队,没有攻城车,只有无尽的黑暗从视野的尽头蔓延开来,吞噬掉周遭的一切,势不可挡。


   

  最后的最后,他听到一声轻笑。


   

  “以后别在塔楼上偷偷约会了。”


   

  
  
  
  
  克劳迪娅在某个胡同里找到了他发呆的哥哥。


   

  “Ezio!Ezio!”她小声呼喊着,直到Ezio回过神来匆忙把她拉到小巷里来。


   

  “你怎么进基地来了?”


   

  “我偷偷溜进来的啊,”克劳迪娅确定没有人路过,才继续放心大胆地解释:“今天镇子上有活动啊,你要不要来逛逛?我觉得如果不来找你,你可能就在这待一天了。”


   

  克劳迪娅发现最近Ezio经常走神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她只知道他哥哥一向是个乐观的人,很少会消沉成这个样子。她不懂如何安慰他,只能默默陪着他。


   

  “那走吧?还有以后别再这么闯进来了。”Ezio脸上终于带了笑意。她牵起克劳迪娅的手,带着她向隐蔽的小道走去,背后那面光滑的墙壁则映出两个人越走越远的身影。


   

  Ezio时常感觉自己走在旧基地的空荡的城墙上,艳阳高照,晴空万里。没有卫兵守在垛口处,也没有信使跑来跑去,只有一只信鸽张着翅膀悬在城门上的半空中。他走过去,捡起地上掉落的羽毛,那上面沾染的灰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

   

  下一秒,他便发现自己正拿着一面镜子在摊子前发呆,她的妹妹在和摊主询问价钱。


   

  夜晚的集市灯火通明,落到镜子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。Ezio不得不放下了镜子,却在瞥见镜子中的影像后神色凝重地再次将其举了起来。


   

  “怎么啦?”克劳迪娅好奇地凑过来,镜子中的她不解地看着Ezio。


   

  “没什么。”Ezio冲她温和一笑,将镜子递给她。


   

 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克劳迪娅解释。


   

  镜中的人不是他,是Altair。


   

  Ezio释然地笑了,想起那句凡事都是由代价的。想必他在梦中看到的家乡也是要收取代价的,他不想回到现实也是要代价的。


   

  最后,他不想Altair离开,就只能任由金苹果在他的心上刻上一道永久的伤痕,在破碎的梦境中半梦半醒。


   

  那片黑暗始终笼罩着他。
  
  
  
  Fin.


   



   



   

    


  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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